思如泉涌
再写点五毛钱的
龙五时间线,算是双PTSD。
鹿芒在仇恨的发酵中愣神。而路明非急需一个结果,无论是陷入绝望或重归正轨
每个晚上两人都挤在一张床上,肘顶着肘,背靠着背,但没谁想起来暧昧。这时唯一的实感是身下的床铺。路明非每天睁开眼睛,只想骂一句,又他/妈/的天亮了。然后两人挤着去刷牙洗脸,路明非睡迷糊了还会嘀咕,师兄的肌肉太健美了,硌着好痛。
白天两人伪装成兄弟,穿着同款批发兜帽衫,在街角走着。路明非一手捂着腰包防扒手,一门心思算着路费,没工夫理会拉着的鹿芒。鹿芒一声不吭地跟着,看看街上的人,看看天,再看看路明非。
好在路主席有张嫩脸,回回往人家店面前一站,吉利话张口就来,夸姐姐妹妹阿姨婶婶漂亮有福气,和哥哥叔叔爷爷畅谈股票房市,深入探讨旅游淡旺季对生意的影响,还能捎上通货膨胀对油盐酱醋茶味精价格的影响。
店主问起年龄,他就说大四学生,被导师赶出来做社会实践,徒步旅游,好回去写论文。倒也没错嘛,确实是被赶出来的。店主手一挥就让这两个丢了身份证和钱包学生在柜台后站两天,挣下一程路费生活费。
路明非主要是收钱记账,把鹿芒推去站店面。他在后面按归零,耳朵里听着一批又一批姑娘蹭进店门来,转一圈。脸皮薄的拿件东西结账去了,胆子大的凑上去问鹿芒要联系方式。鹿芒一律摇头,道歉,词都不带改的。
有一回路明非在快过期货物里清出一罐迪士尼联名糖果,恰恰就是小熊维尼。他抓起铁罐子出去,手还没伸出去又缩回来了。
那天是儿童节,放学的路上都是一家三口。有个冷脸色的小男孩踢踢踏踏地往前赶,爸爸拎着包在后面赶,还抓了把伞,上面印着那只傻傻的维尼熊。鹿芒一直在看着,从街这头望到街那头。
这日子太安逸,他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哥哥,带着老成的弟弟出来乱转,只是为了学校的毕业论文,而不是仓皇而逃。他又转回柜台后面坐着,看着维尼熊笑了起来,扯得他脸皮抽搐。他看见另一个路明非也缩在货架前,发出没有温度的笑声。
晚上洗完澡,路明非走到鹿芒旁边坐下,把罐子塞到他手里,说了一声生日快乐。鹿芒差点没接住,两只手捧着不好意思地笑,说谢谢哥。
那天晚上鹿芒的话匣子打开了,跟路明非科普了一晚上迪士尼的发展历史和代表性人物的形象演变。路明非开始还撑着头听着,后来不住地点头,只会应嗯,心说这工科生怎么能把这玩意说成科普硬文。
路明非频繁在后半夜惊醒。旅馆隔音效果太差,隔壁的杂声又太响。城市深夜的灯光从窗帘间穿进来,照亮了鹿芒的脸。他有时会看到鹿芒蹙眉困在梦里,他从阴影处探出手,隔着几厘米停下了手。
你是以什么立场去安慰他?那个微冷的路明非又出现了,蹲在床头俯瞰他,似笑非笑。未曾谋面的校友?莫名其妙的亡命之徒?你擅自把他拉来,背后是整个世界的追杀。
他不是楚天骄,没法把自己刻进鹿芒的人生;他也不是夏弥,没在人群里揣摩过鹿芒。这个心理年龄十五岁的男生兴许还没见过他。
我得把人生还给他,我没法忍受楚子航消失的未来,路明非想。那个路明非又咧开嘴,很是嘲讽,所以还是为了你自己,你这个毫无长进的东西。他当做没听见,虚环那个年轻的灵魂,轻声哼唱。
在一切的终点,我希望,至少你能回家。
鹿芒毕竟也是“楚子航”,况且他与路明非的相遇就发生在昨天。他免不了去偷瞄眼前的男人,路明非闲时在出神或扣手指。只有这些动作才能剥开刀一样的屏障,露出里面那个中学生。
路明非晚上睡不安生,衣服蹭到了腰间,还歪得露出半边肩膀。鹿芒侧过去给他拉好,看见了上面点点反光。那都是光滑的瘢痕,这个人像是从各种事故现场爬出来的,死里逃生后在他旁边无形象地睡着了。像只找到家的流浪狗。
鹿芒睡不着了,翻身看着路明非。这时他已经有了看书的习惯,在无数的故事里,主人公和同伴一起同生共死,跨越无数艰险,最后衣锦还乡。而不是会坐在屋檐下,久久地凝视无尽的雨帘。
晚上路明非坐在店里算账的时候,冷白的灯光只照亮半张脸,他这时得空,可以搬张椅子坐下。鹿芒回头看,以为是夜晚具化的野兽钳住了路明非,要把路明非吞入腹中,嚼得渣子都不剩。
那个身上有硝烟味、伤痕累累的路明非有时会在半夜醒来,贴在他身上发抖,轻轻抓着他的衣服角。
但这样也好,反正路明非也时常支使他做这做那,鹿芒理直气壮地想。这样就有个人能理解我了。他和我一样惶惑不安,不敢面对明天。在晚上惊醒时,身边还有个能靠着的、感受温度的人。他难免唾弃自己,但又无法抑制自己。
因为是路明非把自己从高架路上捡了回来,还拉进无止境的逃亡里。所以路明非得负起全责,得带上他去找到父亲背后那个最大的秘密,得带他去复仇。
鹿芒扯扯被子,把两人的脚全盖上。